[本站转载]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勾蓝瑶洗泥节

　　【读稿人语】凌鹰的文字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把我们领进了兰溪勾蓝瑶寨，但是他的文字却浓缩了这个瑶寨的规模，即便如此，在这个古老瑶寨里我们所看见的也是一幅宽绰的画面：整个瑶寨被遮在烟雾似的细雨中，我们牵一头水牛、我们化成一只布谷鸟、我们或随了那缕靛蓝的轻烟，但无论怎样我们也无法走回这个瑶寨历史深处的烟云中。可是那些唐宋砖瓦、那些明清楼榭、那些我们眼见的戴斗笠蓑衣的瑶家小伙，和那些手扶瓜箪酒从吊脚楼飘来的瑶家阿妹，我们透过这一个个表象仍可看见这个瑶寨的源头和根脉。在勾蓝瑶围寨喜庆的庙会、诛鸟节和“勾蓝瑶洗泥节”等众多节气里，我们看到勾蓝瑶的这诸种习俗就像一条永不枯竭的河流绵延至今的。（田人）

　　这是一个立春不久的早晨或者上午，布谷鸟的鸣叫声就像温甜的春雨一样，在兰溪的上空飘荡。

　　一个庞大的瑶寨里，连日的春雨使这个寨子弥漫着一股轻烟水雾。密集的雨水从屋檐的瓦巢里流下来，使每一个屋檐似乎都悬挂着一幅雨帘。一支背着各种农具、牵着他们滚壮的水牛或者黄牛的汉子，正从村寨的青石板路上走出来，然后消失在寨子外面的烟雨里。一颗颗雨点打在他们的斗笠和蓑衣上，发出仿佛紧密的鼓点一样沉闷的回音。

　　烟雨的前方，是一座“牛庄屋”，这些离寨的汉子们从这一天开始，就要在这座古旧的房子里吃住数日。

　　数日后的又一个早晨或者上午，同样是这一群汉子，同样是肩背手提着各种农具，牵着他们已然不再那么肥硕、而且还像他们一样显出几分疲惫的水牛黄牛，从这座他们每年的春耕季节都要来这里待上一段时日的“牛庄屋”走出来，踏上他们回家的短暂路途。

　　这是一种在中国农村独有的集体出门耕种劳作的起始与回归的交替景象。

　　这是江永勾蓝瑶在中国绝无仅有的一种因为农事、因为劳作而长时间离家复归的壮观景象。

　　这就是江永县兰溪瑶族乡勾蓝瑶寨风情万种的勾蓝瑶洗泥节的一个前奏与序曲。

　　洗泥节，又叫“苦瓜节”，其本意是指瑶胞汉子们在春耕生产结束后，族人将人和牛身上的泥以及梨耙上的泥巴都洗干净。也就是这里的民谣所说的，“插田上岸，功夫一半，牛补青食，人换新装，家人团聚，举族联欢”。

　　在兰溪瑶寨，有《四品顶戴署湖南省永州府永明正堂加五级纪録碑》载：“洪武二十九年招安，封号清溪、古调、扶灵、勾蓝为永邑四大民谣。镇守邑门户湘粤隘口，最为得力，每司岁有花红牛酒犒赐。该瑶人等划地管辖，量水开垦，瑶神种田，免丈免量，历无推收过割投税，赏有印照，遵循旧章。同时加恩准买民业，钱粮只纳正供，独免一概杂差。”这段史料告诉人们，自从沟兰瑶人招安定居后，瑶胞们就开始更勤奋的开疆拓土，向远至二十里开外购置民田达数千亩，形成了十二处连片田园，建起了十八座农耕“牛庄屋”。这“牛庄屋”的式样是一个“回”字形的四合大院，两层结构，八面倒水，一个大门进，每座庄屋分成三十格，每格一户人居住，上面住人，下面关牛和置放农具。一到开春，所有男劳力都要整装离寨，长住到“牛庄屋”打理农活，种植水稻庄稼作物，直至春耕农活做完后才能归家回寨。在这期间，在家守寨的妇人姑娘们，除了担负瑶寨的安全外，还要在家里敬老护幼、织布做女红、饲养禽畜、习武练拳。

　　勾蓝瑶女子拳脚功夫是远近闻名的。

　　据说，早在明朝时期，勾蓝瑶寨社会动乱不安，盗贼活动频繁，而男人们又都在石墙门守夜，只有女人老小在家，这就给了盗贼有机可乘的可能。其中。某个夜晚半夜时分，寨子里突然鸡鸣狗叫起来，睡梦中的女人们顿然被惊醒，她们迅速爬起床，惊然发现十几个强盗正在偷偷地从山上往寨子里逼近。这时，寨子里的女人中有个叫三姐的女人，她赶紧召集寨子里几个会拳脚功夫的女人，等待强盗的到来。那些强盗们一看站在他们面前的都是些女人，便轻蔑地挥刀就冲杀过来，没想到三姐带的这帮女子个个身手不凡，她们用手中的棍棒，把一群强盗打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自此，兰溪勾蓝瑶寨女子的功夫不胫而走。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更多的瑶寨女子从中看到了拳术对她们的作用，就纷纷拜师学艺，苦练拳脚功夫，使瑶家女子的拳术就这样代代流传下来，并进入现在当地中小学生的课堂，作为学生的体育类课程推广。

　　洗泥节本来是平地瑶瑶胞们在每年春耕芒种之后的农历五月十三举办的一个农耕庆典活动。可是，现在真正还在完整地延续这种早在唐代就流传于平地瑶地区的民俗节日活动的群体，已经只有湘南边陲的江永县兰溪乡的勾蓝瑶古寨了。

　　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尽管相传洗泥节起源于唐代，尽管从唐朝开始的洗泥节曾经在湘桂粤交界的一百多个平地瑶村寨流行过，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和多元的现代文化的冲击，曾经风靡过上千年的洗泥节活动，却像被越来越多的河滩割据的河道一样，正在一点一点地干涸枯竭，唯有江永兰溪乡的勾蓝瑶寨，还在比较完整地保留着它原汁原味的山光水色。

　　兰溪瑶族乡位于东经110°10′，北纬24°25′的湘桂两省交界的边界线上，西南与广西富川县的麦岭、朝东两镇十二个村寨搭界，东北与本县的夏层铺、桃川等镇的十五个村相邻。这里曾经还是古代永明通往两广的必经之道，自古就有“楚粤通衢”之地的雅称。

　　勾蓝瑶古寨由黄家上村、下村和大兴村三个村寨组成。上村鼎建戏台碑上有如是记载：“吾祖昔居万山中，山勾联透，溪水伏流，色蓝于靛，因名勾蓝。”

　　相传，在西周至秦汉都建制时期，此地就建有城墙、城楼、守夜屋、关厢、门楼、街巷等众多古建筑，因此又被誉为“都源”。其自然环境之美，之净，之雅，我们只要看看这里的一座观音阁古碑志的记载，就可窥见其貌：“吾族居于此，前川如虹贯日，后山如燕归巢，左右青山环拱，中间绿水索廻，村舍为之罗列，林树为之阴翳，增庙貌之庄严，壮神威之赫濯，聚族径居，实足以应山川之王气。”

　　洗泥节是勾蓝瑶在长期农耕生活和稻作习俗中形成的以娱神、娱人为内容，以歌舞、崇祀活动为载体，并包容并蓄着历史、宗教、民俗、艺术、体育等诸多文化内容的瑶族传统民间文化活动。从唐代招安后，勾蓝瑶古寨的瑶民在此定居已逾千年，并拥有十三个姓的一千余户人家四千多个平地瑶瑶胞。

　　据考证：蒋姓族人于唐元和年间定居于此，距今已将近一千二百年。欧阳姓族人于北宋治平四年迁徙到这里来的，已有九百多年的历史。黄姓人是因为元代大德九年，元代的官府围剿千家峒，为躲避被围剿的灾难而逃入兰溪定居的，至今也有了七百余年。

　　可以这么说，勾蓝瑶寨是一个典型的迁徙民族，客家文化才是它真正的根脉。也正是因为勾蓝瑶的瑶胞们都很信奉天神祖先，信奉庙宇文化，信奉以佛教为主的多神教，所以，在这个奇特的平地瑶寨，我们随处都可以触摸到这种文化信仰的红墙泥瓦。要知道，就在勾蓝瑶寨方圆只有六平方公里的地盘上，就有汉唐宋元明清各个时期所建造的寺庙阁观六十五座，古碑四百多方。还尚存着明代古民居二十二座，清代古民居五十一座、祠堂十四座，门楼二十四座，风雨桥十二座。

　　勾蓝瑶的建筑风格，融合秉承了汉、瑶、壮等多个民族的建筑格调。古寨周围建有封隘城墙九座近四公里，城堡十座，守夜屋二十座，关厢三十座，城门十扇。寨内有通向外界的青石拱六座，石板平桥近一百座，有十五条从九城十门通向外界的古驿道，均为一米左右青石板道路，长七十四公里。其中有七条通两广，有八条通内地外县各村，从永明至富川的“楚粤通衢”驿道就是从此经过的。从这些古城堡古城门古城楼古城墙和古驿道，我们就可以想象到昔日的勾蓝瑶人在此“镇守邑门户湘粤隘口”和安居乐业的盛况景象。

　　我们不能不敬重这个民族强悍、勇敢的血性和他们智慧、善良而又勤劳的品质。

　　这是因为具有这样一种民族的凝聚力亲和力，勾蓝瑶的原始部落文化不仅没有被外来文化消灭和吞噬，而且还在不断吸收外来优秀文化的同时，将本民族文化的精华溶于其中，形成了勾蓝瑶的个性特色和多元形态，除了繁多的庙会活动，勾蓝瑶还有诛鸟节、尝新节、中元节、洗泥节等等名目众多的节日活动，而“洗泥节”更是勾蓝瑶人最时兴的节日，他们对洗泥节的重视程度，比传统的春节和元宵这样的全国性大节日还要隆重和喜庆。

　　于每年农历五月十三举办勾蓝瑶洗泥节，一般都是历时三至七天不等。

　　洗泥节的全过程也是非常讲究的。

　　第一天迎宾接客、组织族人开展各项联欢活动，晚上开始唱大戏。从第二天开始，都是看大戏、款宾吃喝、亲朋好友趁机相聚话旧，青年男女趁机谈情说爱。大戏唱到哪一天，节庆活动就在哪一天结束。

　　洗泥节期间，寨子里到处张灯结彩。而且，不管男女老少，都会穿上崭新的瑶族服装。

　　其实，洗泥节最精彩的的重头戏还是在第一天。从这一天的早上开始，寨子里的人就要组织大游行活动，游行内容主要是拜庙堂、拜门楼、拜有名望和长寿的老者。而各门楼的老者也早早就摆上三牲果品，等候游行队伍的来临。在游行队列中，黄龙在前，龙鼓并进，随后是长鼓、短鼓、芦笙舞等表演队。狮子队扛着大刀、长矛、长棍、短棍、坦耙等各种武艺器具紧跟在队列的最后，相当于是为游行队列压阵。

　　游行完毕后，下午要在布置好的广场上进行舞龙耍狮、男女棍、拳、马刀、大刀、双刀、长矛、坦耙、起排楼、坐莲花、狮子穿门楼、过火圈等功夫竞技及吹笙踏鼓、歌舞联欢等各项技艺表演，把整个寨子的空气都搅动了起来。这个时候的勾蓝瑶寨，就真正成了一个五彩缤纷、跳荡飞翔的村庄。

　　除了狂欢活动外，家家户户还都要杀鸡宰鸭足备美酒佳肴，款待宾客。尤其令人惊心的是，酿苦瓜可是宴席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这也正是勾蓝瑶“洗泥节”之所以又叫苦瓜节的文化根底所在。苦瓜是避暑清凉的佳肴，一根苦瓜，切成两节，酿入配好的肉丝、豆腐、糯米等佐料，甘甜可口。

　　不过，如果是喜欢吃狗肉的客人到了勾蓝瑶寨，可千万不要问主人怎么没有狗肉这道菜，若这么问，就是对主人更是对瑶族同胞天大的侮辱，因为他们的瑶寨瑶族先祖就是龙犬盘瓠。

　　除了苦瓜不可缺少，家家户户还要制做许多糍粑、艾叶粑等点心。勾蓝瑶人热情好客远近皆知。对进门的客人，主人从来不问来客来自何方，姓甚名谁，只要跨进了他们的家门，他们就会把客人奉为上宾。

　　从某种程度说，洗泥节还是当地青年男女的“情人节”。

　　在勾蓝瑶，有这样一句俚语：“好女不出石墙门”。其意就是，好女不嫁出勾蓝瑶，他们崇尚的是女娶男嫁的招郎入赘成亲的地方风俗。

　　更有趣的事就是，男方入赘的“嫁妆”，只需要给女方四个鸡蛋。这四个鸡蛋一般由男方母亲或媒妁带给女方家。如果女方家长收下了那四个鸡蛋，就意味着同意了这门亲事。男子来到女家后，如果女方母亲搬出红板凳给他坐，便意味着她已经接受了这个女婿，然后，男子当晚就可以在女方家留宿，而且可以一直住到做了父亲之后完婚。而在做了父亲之后，男子如果并不满意在女家的生活或者因种种原因对女方不再满意，还可以自由离开，谁也无权责怪和挽留。

　　当然，这是勾蓝瑶明显的一大婚姻陋习。现在的洗泥节活动，就打破了这种陋习，打破了勾蓝瑶“族内婚”的部落婚俗。因为，现在每年的洗泥节，都有“有情人终成眷属”在洗泥节后的日子里开花结果。

　　一场洗泥节，就是兰溪勾蓝瑶瑶胞们的精神盛宴。

　　（本版图片提供周祁云）